【明報專訊】2008年一場金融海嘯動搖不少人對現存金融經濟體系的信心。金融危機過後6年，世界金融格局並未有巨變，但另一邊廂，科技發展卻慢慢改變了貨幣性質，2009年面世的比特幣(Bitcoin)便引發激烈爭議。有學者認為比特幣的出現正正體現了人們對傳統金融經濟體系的不滿及不信任，這類另類貨幣不單對各國政府監管構成挑戰，更被視為對國家主權的一大威脅。另類貨幣將如何影響我們對貨幣以至經濟模式的理解？它會否重塑世界政經格局？本報將一連兩日作探討。

美元在二戰後一直作為國際主要儲蓄貨幣，但2008年源於華爾街的金融海嘯衝擊全球金融體系，令不少國家反思過於依賴美元的弊病。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2009年提議創造一種與主權國家脫離、幣值又能長期保持穩定的國際儲備貨幣。回望這場危機，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分校國際政治經濟學教授科恩(Benjamin J. Cohen)向本報稱，它並未有如論者設想般標誌國際貨幣體系的「權力轉移」，危機後大量資金湧入美國，美元不跌反升。他又稱，超主權「國際儲蓄貨幣」構想雖然有其吸引力，但「完全不可能」﹕只要看看歐元區成員國就如何為歐元爭持不下便可想而知，「除非有真正的世界政府，否則真正的世界貨幣不可能實現」。

挑戰美元霸權空見理念

科技發展催生的虛擬貨幣卻在此背景下悄悄起革命。截至今年10月，全球已有547種虛擬貨幣。哈佛大學歷史系教授弗格森(Niall Ferguson)今年6月撰文稱，自古以來，國家總是充分利用發鈔能力，「但若新興網絡正創造另類貨幣，就像比特幣所聲稱的，那麼國家可以隨意貶值的特權可能要受威脅了」。

比特幣2009年面世，化名中本聰的發明者身分不詳，其一大特色是供應設有上限，至2140年總量為2100萬。比特幣令不少電腦程式愛好者趨之若鶩，但卻引起不少經濟及金融學者憂慮。紐約大學商學院教授耶爾馬克(David Yermack)向本報稱，現時各種電子貨幣平台相對容易受監管，「無國界的虛擬貨幣卻帶來很大挑戰，因為政府無權監管」。

Bitcoin引領虛擬貨幣革命

波士頓大學財務及經濟學系講師威廉斯(Mark T. Williams)上月在世界銀行會議上就比特幣等虛擬貨幣的潛在風險作報告。他向本報指出，貨幣發行及管制權一直是主權國家權力的核心，比特幣挑戰這些權力，若廣為全球接受，將對主權國家構成嚴重威脅，中國和俄羅斯相繼限制比特幣，相信都是出於此考慮。不少論者批評，比特幣交易難以追蹤，除了可用作洗黑錢或其他不法交易外，理論上亦可用來突破國家外匯管制。

對於有論者認為比特幣可避免無限發鈔的弊病，威廉斯反駁，比特幣意圖解決的問題(即大舉印鈔造成通脹)並沒有出現，而不基於經濟環境調節貨幣供應的做法，對國家及百姓的損害更大。他承認，現時全球各央行「不能說做得好」，但不代表要將央行的工作交給程式編寫員處理。他批評比特幣是「程式編寫員及電腦狂熱者試圖充當央行」，若中國人民銀行宣布未來130年發鈔數量後解散，人們只會覺得可笑，但這正是比特幣的運作原理。

烏托邦特性成普及障礙

比特幣價值自2013年高位至今下跌七成，但同時有更多商戶接受。威廉斯認為，後者其實正是比特幣下挫的原因之一，因為商戶收了比特幣便立即將之兌現，反映目前大部分人仍未將它視為交易貨幣。他強調，比特幣價格波動及不受法律監管，對消費者與企業都帶來嚴重風險。他強調，虛擬貨幣有其優點，但接納前要先符合3個條件﹕納入全球監管；由央行直接控制；交易不可以匿名。

耶爾馬克則認為各國難以漠視比特幣等虛擬貨幣。他說﹕「我想各國政府未來數十年將會努力為適應電子貨幣使用撰寫合適的規則。」

明報國際組